94歲的“果敢王”彭家聲去世了。

這位緬甸“老革命”在中國還是有不少“粉絲”的，在他的訃告下，不少人更是給其冠以“中華好兒女”的稱號。

彭家聲祖籍四川會理縣，生于緬甸果敢地區，在軍事學校受訓時，也接受過來自黃埔軍校的教官訓練，曾效力于果敢土司，在后來與緬甸政府軍的較量中，讓果敢獲得了自治的地位，這里被稱為“果敢族”的主要居民，也基本上是來自于中國的漢族，整個緬北地區，都是傳統的華人聚居區，素有“小中國”之稱。

這里大部分人說漢語，聽起來很像云南方言，佤邦的官方語言是佤語和漢語；

中國三大運營商的手機信號覆蓋，并設有營業廳；

這里通用人民幣；

一些學校使用中國“人教版”教科書；

如果看這里的電視，你可能會恍惚，這里是不是中國的某個縣城？

緬北地區的老百姓也樂見這種親近，紛紛在中國的各個平臺上開通賬號，做起外宣來。

后來，一部小說的一句臺詞，成為短視頻平臺熱梗：

“這里是緬甸北部，我生長的地方，歡迎來到我的世界，嬌貴的小公主”。

這么一通下來，彭家聲、鮑有祥、吳再林等地方領導成為“華人英雄”，緬北就成為不少人口中所謂的“故土”，再加上“小中國”的加持，這里就吸引了很多來自中國的淘金者。

他們來緬北干嗎？真淘金嗎？不是。

緬北的支柱產業是“現金網”業務，啥意思呢？就是“把你的現金一網打盡”，說白了，就是無處不在的電信詐騙。

按說，電信詐騙這事兒在哪都該是違法的，但是在緬北，這是一項合法業務，而且當地相當的扶持。

緬北這個地方，連基礎設施都沒搞好，卻搞了很多“科技園”，但緬北能吸引到什么像樣的科技投資呢，沒多久，這些科技園被電信詐騙團伙看中，沒啥科技的科技園就成了電信詐騙的基地，當地會給這些公司頒發許可證。

當年佤邦某科技園開幕，當地政府剪彩，稱“佤邦是外來投資者的堅強后盾”。

后盾還不止一個。

緬北常年動亂，算是一個軍閥割據的地方，比如果敢。雖然彭家聲曾是這里的最高領導，但是大大小小的地方勢力仍然盤踞，“強龍難壓地頭蛇”，這些地方武裝會在這些電詐園區門口持槍保護，如果需要，這些武裝還會幫忙搶人，比如別家公司的“業務骨干”做得很好，甚至可以出面幫忙把人搶來。

那在一些沒有科技園的偏遠地方咋辦？

有地的話，移動板房可以先蓋起來，沒有土地的話，當地也非常樂于配合，比如法院、學校這樣莊重而嚴肅的地方，都有出租給電詐公司的先例，可見，當地對這個產業有多重視。

產業有了，那人從哪兒來呢？

當地有文化的，比如老師，是很好的發展對象，有做兼職的，還有全職的，更匪夷所思的還有，有政府要求老師帶著學生在寒假的時候，到電詐公司上班。

當然，更多的從業者還是來自中國。

有被親戚朋友騙過來的，有被招聘信息吸引來的，當然也有不少帶著淘金夢自愿過來的。

高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，此前辛辛苦苦月薪3000，面對一個月薪5000還不累的工作，很難不心動，有些公司號稱月薪過萬，還幫忙訂機票，自然就更吸引人了。

在東南亞龐大的地界里，盤踞著數十萬的電詐從業人員，而緬北就聚集了10萬人。

粗略估計一下，人均案值20萬左右，10萬人就有200多億的產值，規模還是很大的。

但是吧，一個看似無比誘惑的機會，當你選擇它時，它早就給你暗中標注了價格。

如果你能源源不斷的騙到錢，那日子自然好過，可惜，中國這邊被騙了這么多年，防騙教育做了這么多年，長心眼的人是越來越多，騙局也越難越得逞了，這么一來，那些跑過來夢想發財的人可慘了。

一個人能被扒幾層皮？

在緬北，答案是：無數層，甚至可以扒到死。

很多人帶著淘金夢過來的，一旦和當地接上頭，基本上行動就不能自己支配了，成為一個“人頭”，有人持槍控制，然后一個人販子賣給另一個人販子，真的成為了貨物。

自由被控制之后，干什么就由不得你了。

想偷跑的是最慘的了。

被抓到之后，小黑屋得安排上，一個小空間，不足以躺下或坐下；一頓毒打肯定是免不了的，是繩索、荊條還是鐵鏈，看你運氣；至于其他酷刑，十指連心，那就用鉗子砸手指，肚皮肉厚，一刀下去見血但不不至于死人，頭蒙布再澆水，堪稱現代版“貼加官”。

據后來逃出來的人講，逃跑被抓最終可能面對的結局是，“要不打死，要不活埋”，緬北郊區，不知道累積了多少骸骨。

貼一段云南警方曝光的視頻鏈接，可以更直觀地一會到偷渡人員的遭遇：

▲ 云南警方曝光境外偷渡人員遭遇

早先還有不少能回國的，都是靠交贖金，由國內的家人準備，贖金的包括機票費、簽證費、培訓費、電腦費、食宿費用，七七八八的費用加起來就是數萬元甚至十多萬，跟綁票差不多了。

當然，沒有錢交贖金或者不敢跑的，只好老實聽話地去做電詐，也落不下好下場。

電詐也內卷，完不成KPI，也是要挨打的，子彈很貴，但是槍座可以打人。如果業績太差，可能就會被當人頭轉賣，下家只能比這個更狠。

最終被洗腦能昧下良心搞詐騙的，騙來的錢倒是有提成，但是想要提錢走人也是不可能的，最后的“贖金”費用，還是把你扒得一干二凈。

按說，這樣慘無人道的事兒，當地不管的嗎？

說兩個案例對比：

一個是電詐內部黑吃黑，一個人拿了25萬跑了，然后被另外幾個人抓住，先是手銬、腳鐐，后有鐵棍、剪刀，最終被折磨致死，然后荒郊野外拋尸，主犯被判22年，從犯2-3年徒刑。

而另一個，三個電詐分子因為無業績，于是入室盜竊，總金額大約30多萬，后來被抓，三人被判了死刑立即執行，公審大會搞得陣仗很大。

殺人刑罰趕不上盜竊，就是這樣的現狀。

這幾年，國內一直對在緬北的電詐人員進行勸返，不少人選擇自首。

自首的人太多了，不少人想要回國，得靠黃牛插隊，被抓就是解救，甚至有人“戴手銬的時候感動地想哭”。

但是，這幾年到緬北的人仍然絡繹不絕，屢禁不止。

說實話，中國在這事兒上真的努力，公安部刑偵局多次提示緬北招工的陷阱，而各地警方也是把相關的事件做成宣傳片來做警醒，各地邊防也是煞費苦心。

有一陣子，中國封停了部分邊境風險用戶的支付寶、微信賬號，甚至一些可疑銀行卡也被大面積封控，甚至在中國的口岸短期旅游，銀行、保險等金融機構從業人員，都被排除在外。

成效不能說沒有，但確實不大。

為啥？

中國反詐搞得歡，但緬北對打擊電詐不積極。

對于地方武裝來講，電詐公司會給武裝交“保護費”，除了看守以外，還會通風報信，中國警方到緬北抓人，會提前知會緬方，但是得到消息的武裝，會讓背后的公司轉移，等風聲過了，還能繼續回來重操舊業。

對于緬北而言，電詐能帶來錢，而錢是這些地方能和緬甸政府對抗維持自治地位的基礎。

比如在佤邦勐能縣，佤邦搞一次打擊，距離邊境相對較遠的勐能縣都能受益一波，2019年勐能縣的財政收入只有1300萬人民幣，電詐來了的第二年，財政收入就差不多增長了一倍。

最重要的是，產業在緬北，受害者卻是中國人，那么一個對于地方能增收卻無害的產業，誰能拒絕得了呢？

正是這種曖昧的態度，助長了電詐的風潮和氣焰，即便是到了2022年，依然有不少人或主動或被動，進入緬北電詐的圍城。

其實，在中國周邊，這樣的地方還真的不少，柬埔寨、菲律賓、馬來西亞都是電詐的高發區。

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可以做淘金夢，想賺大錢之前，還是先下載國家反詐中心APP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