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場非議將運動品牌李寧推至了民族情緒的對立面。

事出緣于李寧9月舉辦的“逐夢行”機場大秀，走秀中一款軍綠色服裝和帽子被網友質疑神似日軍軍服。隨著近日社交媒體上的質疑聲越來越大，網友聲討的火力也集中對準了李寧。

或是受到近期輿論風波影響，周一上午李寧股價閃崩近13%，直到下午才緩過神來，收盤時跌幅收窄至4%。

更激起網友不滿的是網上流傳的兩張截圖：

一張上面李寧電商總經理馮曄發朋友圈稱，“我們的消費者，對于中國文化的沉淀，教育知識的傳承還是少了”，被指教育消費者；一張是李寧執行董事李麒麟在微博分享的五張圖片，似有意為自家設計站臺，該微博目前已刪除。

19日上午，李寧終于發布官方聲明道歉，聲明中對受爭議的產品設計做出解釋，并強調“中國經濟和中國體育產業的蓬勃發展是李寧品牌成長的基石”。但仍有部分網友并不買賬。

看似由一款新帽子引發的品牌危機背后，也揭示出“國貨之光”不是那么好當的。

#01

最大的敗筆

19日下午，一個李寧授權專賣店的抖音直播間里，主播反復重復著“我們不賣貨了”，評論彈幕里刷滿了“918”。

隨著社交媒體上關于“鬼子服”的質疑聲漸起，最先受到牽連的是所有帶貨李寧品牌的直播間和主播。從周一開始，李寧官方直播間就闖入一批網友發送紅點表情抗議，迫使直播間停播。

還有位平時直播間就幾十人的女主播被嚇得用膠帶擋住衛衣的“李寧”字樣，直接放棄介紹產品，懇求大家“別罵”、“別買”、“舉報”幫她下播。

現如今，直播間已經成為網民宣泄情緒的又一出口，帶貨的主播也無辜的被默認為企業的“新聞發言人”。

按照過往品牌遭受輿情風波的應對經驗來看，多數企業會選擇暫停直播間，但這也意味著要承受直播帶貨業務帶來的損失。

數科社發現，天貓上的李寧官方網店在17日之后已經停止直播，據回放記錄顯示，店鋪此前每天都會進行直播帶貨，每場觀看人數大概在10到20萬人次左右。目前店鋪顯示的最近一場直播預約為24日的“雙十一”狂歡，但下面留言依舊噓聲一片。

一位媒體公關朋友告訴數科社：“即便是場無妄之災，也會給品牌留下‘黑歷史’，當下最該做的是安撫公眾輿情，讓這事兒快點翻盤。”但從輿情爆發后李寧的整個危機公關的反應來看，實在難以令人滿意。

姑且不談隔了兩天才發布的道歉聲明，從李寧兩個管理層的間接表態也能看出其危機公關的經驗不足之處。

品牌遭遇信任危機，安撫情緒往往應該排在陳述事實前面，最終目的是為了挽回信任。這似乎對應了男女戀愛里的一句話：吵贏了，也分手了。

而像李寧電商總經理這種從一種俯視角度試圖“教育消費者”的行為，很難不讓消費者感到企業的傲慢，實屬是火上澆油。從張小泉教中國人切菜，到海天醬油“自殘式”公關，這種危機公關的敗筆之作還少嗎？

整場輿論最大的爭議點是“神工天物”板塊中那套深橄欖綠色羽絨服的帽子帽簾設計，據官方介紹，整場產品設計以“飛行”為主題，從飛行員裝備中汲取靈感，飛行帽設計源于中國古代頭盔、戶外防護帽及棉帽。

不難看出，依李寧官方所講這套衣服的設計靈感與機場走秀主題并不矛盾，而且也有網友指出，除了引起爭議的軍綠色，其他顏色并不會引起日本軍服的聯想。

況且，近年來依靠“國潮”崛起的李寧，顯然沒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理由。但在網友看來，這恰恰也是無法容忍的理由。

#02

“情懷”這碗飯

這個理由是什么？是李寧明明端著“國貨情懷”這碗飯，卻還是出現了這種給消費者造成強烈不適的疏忽或說紕漏。

李寧品牌是由“體操王子”李寧于1990年創立，至今已有32年歷史，早前經營中曾經歷過數次起落。最近的十年，李寧在2012年行業庫存危機中資金受損、業績萎靡不斷，直到2015年創始人回歸后才得以重振。

2018年，隨著子品牌中國李寧在紐約時尚周走紅，李寧的“國潮”新形象真正出圈，引領了一股國貨風潮。鮮艷的方正紅底與“中國李寧”四個繁體字LOGO如同一面旗幟，在消費者心中形成深刻的品牌文化烙印，同時也把李寧與“國貨情懷”捆綁在一起。

受益于民族品牌的身份認同和設計改善，李寧成了吃到“國潮”紅利的代表，被稱為“國貨之光”。

過去3年里，李寧公司的業績營收分別是138.7億元、144.57億元、225.72億元；凈利潤分別為14.99億元、16.98億元和40.11億元。去年，李寧的凈利率由11.7%提高至17.8%，毛利率上升3.9個百分點至53%。

渠道方面同樣反映出李寧品牌的火熱，在李寧的渠道鋪設中，加盟商一直是主力。一位業內人士表示，近兩年不少經銷商熱衷在商場開店售賣李寧系列產品，很快就能收回成本，吸金能力很強。

財報顯示，截至2021年12月31日，李寧牌(包含李寧核心品牌及李寧YOUNG)常規店、旗艦店、中國李寧時尚店、工廠店、多品牌集合店的銷售點數量為7137家，較去年凈增了204家。線上新興直播平臺為公司帶來58.4%的收入增長。

不難否認，是中國消費者和國潮成就了李寧的脫胎換骨，也讓其賺了個盆滿缽滿。

尤其在去年3月，由H&M引燃的“新疆棉事件”爆發后，國內以李寧、鴻星爾克為代表的國貨服裝品牌收獲了一大波“野性”消費以及一批忠實粉絲。

“可能就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吧。”一位90后消費者表示出他對這次李寧品牌風波的感受，從去年開始他的運動服品牌消費就用李寧替代掉了耐克，“以后可能還會買，但肯定不是唯一選擇了。”他如是說。

這位消費者的感受恰恰也揭示出了，為何一款帽子的設計疏忽就能引發李寧如此大的品牌危機：“情懷”這碗飯端不穩，就會摔得很慘。

#03

“國潮”還能香多久？

去年，鴻星爾克為河南災區捐贈5000萬物資，讓網友們既感動又心疼，“感覺你都要倒閉了還捐這么多”，于是紛紛涌入鴻星爾克的線上線下店鋪，買到官方庫存告急。

面對這波爆火出圈，鴻星爾克董事長吳榮照卻是回應表示：希望大家理性消費，不要神化鴻星爾克。這位二十年前拿著微薄資金從福建起家的品牌創立人，內心或許很清楚“國貨之光”稱呼背后的分量，靠“情懷”換來的業績并非品牌長久立足之計。

今年以來，隨著消費者逐漸回歸理性，“國潮”風口已然降溫。

從李寧2022年中報業績不難看出雖仍保持增長，但增速呈放緩趨勢，凈利率則由19.2%下降至17.6%。

情懷降溫后，產品最終還要回歸價格和產品力上。大眾近年來比較普遍的消費觀感一來是“國潮”品牌越來越多了，二是和“國潮”兩個字沾邊的產品越來越貴了。

李寧的挑戰也正源于此。關于李寧“漲價”的質疑聲市場早有耳聞，對此李寧也曾回應“漲價并非主動，李寧主品牌大眾產品的定價依舊親民”。但在去年底的投資者電話會議上，也有管理層表示：此前產品在定價水平上，定的太高了。

而去年李寧的品牌矩陣里又加入了定價更高的時尚品牌LI-NING1990，據其天貓旗艦店商品信息，標有“肖戰同款”的服飾價格均在千元以上，一件運動衛衣標價為799元。可以看出LI-NING1990定價已經接近耐克、阿迪，這也為外界所詬病其溢價過高。

俗話說“一分錢一分貨”，價格走高自然也考驗著產品力。就運動服飾而言，除了設計靈感，還體現在功能性需求上。

在外觀設計上，李寧比較擅長融入各類中國藝術文化。2018年其在紐約和巴黎時裝周也是憑借著以禪宗哲學、陰陽和中國山水畫為靈感的中國傳統元素出圈。

從那以后，李寧便深度挖掘中國文化和流行文化元素，此次惹爭議的飛行帽也是參考了中國明代到近代的防護帽子設計。排除此次的敏感服飾，李寧在產品設計層面的本土化特點已然自成一派。

但在功能性需求層面李寧尚未打出差異化優勢。比如耐克在2017年發布了革命性創新的碳板跑鞋Vaporfly；阿迪達斯在2013年推出的boost科技（市面流行的“踩屎感”）；更早之前，AJ上所融入鼻祖級氣墊緩震技術Air Sole，這些都是功能需求核心產品競爭力的體現。

與同行相比，近幾年李寧的研發投入占收入比并不高。財報顯示，李寧2021全年研發開支為4.14億元，同比增長28.2%；但研發開支占總收入比率卻從2020年的2.2%下滑至1.8%。同期的安踏和特步研發支出總占比分別為2.3%和2.5%。

從支出端來看，李寧的成本支出大頭都花在了廣告推廣和請代言人上面。

相信有了此次的品牌風波經驗教訓，也能讓李寧未來的路走得更加認真、謹慎，真正肩負起“國貨之光”的重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