輝瑞P藥的紅與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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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總算是過了個團圓年,該回家的都回了家,朋友間的聚會也不再有忌憚。當然疫情還是對大家有影響,不過討論的焦點都從防控變成了買藥。不少人問我對新冠藥Paxlovid怎么看,酒足飯飽,今天來嘮嘮。
先說說年前發生的事兒,最早的信息是:P藥在1月8日的第五輪國家醫保談判失敗。后來越來越多的細節被曝出來。
先是有“渠道人士”通過財新透露,輝瑞這次談判在P藥上的報價保持在“1890元這個價格基本上沒降”;之后新京報也報道,有知情人士反映當時細節,“當天包括Paxlovid在內,輝瑞共有6個藥品進入醫保談判。前面5個都是他們的副總裁談的,到談Paxlovid的時候,副總裁等高管已經離場。”
盡管選擇何種談判策略是每個公司的自由,但結合輝瑞無意降價的行為來看,輝瑞的意愿顯然已相當明顯。
隨后國家醫療保障局在1月18日公布2022年國家醫保目錄調整結果。其中,阿茲夫定3mg規格降價約35%,以11.58元/片的價格談判成功,這也意味著原先一瓶35片(1mg規格)的阿茲夫定將從270元/瓶的醫保支付價格降至175元/瓶左右。
阿茲夫定片是我國獲批上市的首款國產新冠小分子口服藥,討論度一度超過Paxlovid。
當然,Paxlovid沒進醫保,但“盛名”還在。事實上,從P藥問世之日起,圍繞它的輿論、爭議就一直不斷,各路資本、專家和媒體在不斷炒作P藥,以至于把P藥這樣一個有些效果,但也有不少局限性的藥,炒作成任何時候都可以使用的新冠特效藥、神藥。
而如今,在藥效不輸、價格更優的國產替代治療藥品上市后,走向自費市場的P藥,又將何去何從。
P藥不是神藥
盡管很多城市已經宣布度過第一波疫情高峰期,P藥還是承載了很多患者的期盼,畢竟被吹得有點神乎其神,成為許多人心目中的“救命藥”。但是,通過觀察,在P藥產能沒有提升的背景下,部分線上渠道已經開始能正常買到,其實也反映大家對P藥的盲目追捧熱度已經過去。
在之前的疫情高峰期時,由于供不應求,許多私下交易的P藥價格被炒到天價,有黃牛賣出4.8萬元一盒,甚至流行將P藥當成禮品送給朋友或商業伙伴。
但疫情發展到今天,越來越多的研究被曝光,P藥或許并沒有人們想像中那么神奇。
在我們的輿論里,P藥似乎成了一種隨便什么人都能吃的“萬能藥”,事實上,P藥只對65歲以上高危老人群體,且身體情況適合吃P藥的小部分特殊人群,才推薦使用。
并且在藥物使用,尤其是在藥物聯用上,更是禁忌頗多。
據美國麻州雷希醫院和哈佛醫學院等研究人員,在《美國心臟病學會期刊》上發表的報告顯示,當Paxlovid與一些常見藥物一起服用時,有可能發生很危險的交互作用。
例如:和抗凝血劑一起服用時,可能會增加發生血栓的風險;和治療心臟疼痛的藥物一起服用時,可能導致心律不齊;而和降血脂的史達汀類藥物一起服用,則可能對肝臟有毒。
同樣的,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的副主任貢雪芃也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表示,對于奈瑪特韋(P藥),有基礎病的患者需要在醫師指導下使用。這是處方藥,需要在醫生或者專業藥師的指導下進行用藥,切勿盲目用藥。
并且根據目前研究,P藥還可能導致肝損傷,有嚴重腎或肝功能不全的患者、兒童患者、妊娠及哺乳期婦女、老年人均不建議使用。
事實上,關于P藥與其它藥物的相互作用研究還不完善,缺少特殊人群數據,存在合并用藥的風險。
根據國家傳染病醫學中心組織國內34位感染、呼吸、重癥、藥學專家在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診療方案(試行第十版)》基礎上結合我國針對新冠病毒的診療經驗,編寫的《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者抗病毒治療專家共識》里指出:
奈馬特韋/利托那韋(P藥)的代謝容易與多種常見藥物發生相互作用,進而影響彼此的療效,因此使用前應仔細閱讀說明書,不得與高度依賴CYP3A進行清除且其血漿濃度升高會導致嚴重和/或危及生命的不良反應的藥物聯用,如:阿呋唑嗪、哌替啶、胺碘酮、普羅帕酮、奎尼丁、伏立康唑、秋水仙堿、利福布汀、魯拉西酮、氯氮平、喹硫平、麥角衍生物、西沙必利、洛伐他汀,辛伐他汀、西地那非、地西泮、氟西泮、口服咪達唑侖和三唑侖等。
而顯然這些都是有基礎病患者的常用藥物。感染新冠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,在慌亂中抓著一根稻草都覺得是救命藥。
真特效還是假特效
對于P藥,大眾用的最多的一個稱號還是新冠“特效藥”,但事實上,從療效來說,輕癥和無癥狀新冠感染者,以及65歲以下,沒有基礎病的患者來說,用P藥治療沒有必要。
對該藥稱之為新冠“特效藥”于科學和藥品監管法規沒有依據,對于臨床上剛上市的藥品也不合適。
關于P藥的效果,流傳最廣的就是所謂P藥可以讓新冠患者的住院或死亡風險降低 89%。
這個數據實際上是來自于輝瑞在2021年11月5日發布的二期和三期臨床試驗。
但這一數據其實玩了一個障眼法。所謂的降低89%,只是相對有效率,相對效果有時具有明顯夸大治療效果的作用。在考察一個治療的效果時,醫學界經常還會用另一種方式來衡量有效率,這就是絕對有效率。
兩者的區別在于,相對有效率的計算是按照藥物有效率=1-治療組重癥率/安慰劑組重癥率。
在輝瑞隨即對照臨床試驗中,在1039個接受Paxlovid治療的患者中,進展為重癥的有8人(0.77%),而在1046個接受安慰劑治療的對照患者中,進展為重癥的有66人(6.31%)。按照上述公式,就可以計算出Paxlovid預防重癥的相對有效率約為89%。
這個相對有效率的指標是由兩組患者重癥發生率的比值決定的。無論是治療組中80人(7.7%)進展為重癥對比安慰劑組660人(63.1%),還是治療組中1人(0.1%)對比安慰劑組8人(0.8%,類似香港的情形),抑或是該研究中顯示的8人(0.77%)和66人(6.31%),相對有效率都是約89%。
但絕對有效率的計算是計算兩組重癥發生的差值,得出結果是5.54%。
絕對有效率的意思是,在這些高危患者中,即使服用安慰劑,94%的患者也不會進展為重癥,而及時使用Paxlovid則可把這個比例提升到99%,即在100個用藥的高危患者中,約有5人(即5%)會因使用Paxlovid而不得重癥,而另95人用不用藥命運都不會改變。
簡言之,Paxlovid在高危患者中的有效率是5%,即只有5%人會從吃藥中受益。
事實上,這一數據還是輝瑞員工自己發表在《新英格蘭醫學雜志》上的,那篇論文還有一個結論,接受Paxlovid治療能明顯降低年長感染者的住院率和死亡率,但40 ~64歲的相對年輕中“沒有發現治療有明顯效果的證據”。
而醫學界對于P藥的詬病,還遠不止于僅僅夸大治療效果,復陽率高也是被一直強調的點。
洛杉磯西達賽奈醫學中心醫療事務副總裁Soniya Gandhi醫生就指出:“在臨床中,還發現有少量患者在新冠口服藥帕克洛韋/帕羅維德(Paxlovid)治療后,出現停藥后反彈復陽的情況。美國傳染病學專家安東尼·福奇以及現任美國總統拜登夫婦,都曾經出現過服用Paxlovid轉陰后復陽的事件。”
對于P藥所謂特效藥的說法,張伯禮院士在接受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記者采訪時表示:
“特效藥都是經過嚴格臨床評價后被公認的。在疫情階段性結束后,對疫情進行一個宏觀的復盤,綜合總結分析疫情救治情況,然后對其中發揮良好臨床療效,且副作用輕微的藥物,評價其為特效藥的稱謂。在新藥剛研發上市時就稱之為‘特效藥’,是不嚴謹的叫法,經過廣泛炒作后可能會對廣大群眾產生誤導作用。”
P藥背后的輝瑞
在療效之外,輿論對于P藥另一個詬病的地方,就是其可及性問題,遠未解決。
在中國廣大的基層地區,P藥依然既買不到,也買不起。根據輝瑞CEO艾伯樂對外發布的數字,2022年公司預計生產了1.2億個療程的Paxlovid。和國內超五十億劑的新冠疫苗年生產規模相比,這些P藥還要銷往全世界,顯然是不夠分的。
這就涉及到輝瑞作為跨國藥企的生產模式:P藥的生產過程是一個典型的全球化產物,就像蘋果一樣,現在不同地方制造中間產物,最后匯聚一起組裝,這其中的制造商涉及超10個國家的20多個地點。
輝瑞高管表示,沒有時間為了生產Paxlovid單獨建廠,藥品的化學反應需要幾天才能在可控的溫度和壓力下發生,完成最初的構建模塊就需要三個月,除此之外,藥物主要成分制造、藥物包裝加上運輸和質量檢測的時間,其周期縮短后仍需要7個月。
這意味著,短時間內P藥的產能擴張無望,與其苦苦等待一個療效未定,副作用還明顯的所謂“特效藥”,或許還不如寄希望于藥效不輸、價格更優的國產替代治療藥品。
實際上,對于P藥的產能困境,輝瑞也并沒有足夠的動力去改變這一情況。
原因同樣在于作為一家跨過藥企,輝瑞背后涉及了大量的投資者,他們希望P藥可以持續性賺錢,而只有供求關系長期不平衡才能大量的利益,盡管患者、第三世界、醫療衛生領域的國際組織,都希望輝瑞盡量放棄Paxlovid的利潤,以造福全世界低收入人口。
這種股東和患者截然相反的立場就成了輝瑞在P藥定價上面臨的根本矛盾。
即便輝瑞CEO宣稱P藥的定價策略遵循了公平原則,但事實上,高收入國家依然是輝瑞優先提供藥物的對象。
在兩家公益性組織的調研中,輝瑞將P藥主要賣給富裕的國家。占全世界人口84%的中低收入國家只拿到了26%的P藥,甚至于非洲臨床研究機構向輝瑞申請試驗藥品時,直接被拒絕。
圖源:36kr制圖
中國作為發展中國家,同樣具有大量中低收入的人民,他們同樣需要藥物要應對變異病株導致重復感染,從而引發平均每三個月一次的感染高峰的情況。
而輝瑞作為一個跨國制藥巨頭,有沒有在讓更多的患者用特效藥得到救治中發揮過積極作用?
答案顯然是否定,根據新京報披露的醫保談判細節,“當天包括Paxlovid在內,輝瑞共有6個藥品進入醫保談判。前面5個都是他們的副總裁談的,到談Paxlovid的時候,副總裁等高管已經離場。”
在1月9日舉行的2023年摩根大通(JPM)醫療保健大會上,輝瑞CEO更是一句“他們想要低于中等收入國家最低水平的購買價格,我們不同意。4月后,除非有變化讓我們重新回到談判桌上,我們會繼續在中國走自費市場(銷售P藥)。”
站在中國的立場,只要更多品種的國產口服藥上市,才有望打破Paxlovid的高價壟斷地位。一方面給患者更多的治療方案選擇,另一方面也可以作為籌碼,在談判中進一步壓低P藥價格。當然,從目前阿茲夫定等國產新冠藥的情況來看,國家醫保局似乎也不再需要P藥作為那根救命稻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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