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前，由中國市場學會主辦的“構建良好電商生態 推動電商高質量發展”學術座談會在京召開。會議邀請了來自一線的電商從業者、長期從事數字經濟和電商行業研究的專家學者，以及對電商發展有持續追蹤觀察的媒體記者共同參與。與會專家表示，某些主打“唯低價”策略的電商平臺，通過操縱流量、強制商家降價、強行干預支持“僅退款”等做法，刻意引導和放大的低價需求，鎖定和綁架了制造業生產者，致使大量產業帶被迫陷入了產品質量下降、知識產權違規、技術創新乏力的境地，破壞了我國的產業轉型升級，阻礙了品牌的創新發展。一些專家呼吁，政府監管部門應對這一現象予以重視，研究出臺相應的引導和處罰措施。

制造業產業帶深陷“劣幣驅逐良幣”困境

多位中小商家從一線從業者的視角進行了講述。馮真源是一位來自廣東陽江刀剪產業帶的商家，他有十多年的從業經歷，擁有自己的生產工廠，同時也在多家電商平臺經營。馮真源說，近幾年，拼多多平臺一味地強制低價，導致很多成本和售價比正品低20%-30%的產品也宣稱自己是陽江刀具，陽江商家遭遇“劣幣驅逐良幣”、“正品干不過假貨”的困境。據他了解，陽江刀剪產業帶工廠已經有三成倒閉退出，對陽江刀剪這項當地支柱性傳統優勢產業的傷害很深。

江蘇睢寧原政協主席陳良也頗有感慨。他參與建設的睢寧沙集家具電商產業帶，是中國第一批成長起來的農村電商集群，打造了“沙集模式”。陳良以2018年為分水嶺進行觀察，“2018年是拼多多平臺的起勢之年”，2018年之后，睢寧當地的電商企業注冊數量快速增加，但知名品牌企業、專利發明數量、企業規模、企業利潤都有明顯下降，特別是該電商平臺上企業平均利潤低于其他平臺3-7個點。“這些數據的背后，是睢寧老牌支柱產業發展和轉型的隱憂”，陳良說。

平臺強制低價真實目的是自身獲得流量

為何電商“唯低價”競爭問題在當下尤為突出？一部分專家將其歸因為當前電商消費進入了存量時代，急需出清。另外一些專家則認為主要是電商平臺的模式所致。

中國市場學會的夏杰長會長表示，從“唯低價”“競底”的原始出發點看，低價從來就不是目的而只是手段，真正的目的是如何吸引更多的流量并將其轉化為更多的銷量，即流量變現。在低價、流量和銷量組成的復雜系統里，“唯低價”“博流量”并非商家長期的生存法則。由某些平臺發起的“唯低價”“競底”的做法，是偏離本質目標的，會對電商平臺生態產生嚴重的不良影響。

清華大學社會科學學院的王勇教授，則從“注意力經濟”背景下的流量分發機制角度進行了闡述。他認為，平臺為了賺回購買流量的成本，就要把流量轉化為銷量、快速出清，從這個層面講，平臺有鼓動商家參與價格戰的動機。某些“唯低價”電商平臺的商業策略，就是將價格因素在銷量轉化中扮演的角色不斷放大，讓商家之間形成更加激烈的價格競爭。

對我國產業的破壞亟待正視

重慶工商大學原校長楊繼瑞教授，詳細總結了“強制低價”競爭對產業和市場的“八宗罪”，包括生產者被迫降低產品質量，以次充好、偷工減料的行為可能加劇；經銷商削減服務投入，造成消費體驗下降；一味追求低價的目標下，平臺可能放松對假冒偽劣和侵犯知識產權行為的規范和處罰；無形中助推了消費降級，導致消費者過度依賴低價商品而放棄對品質的要求，抑制高端優質消費，同時也增加了消費者的甄別成本，降低了消費者對市場的信任度；企業為了適應更長期的過度低價競爭環境，削減長期投資和研發投入，缺乏技術創新和品牌建設動力；某些平臺用流量等隱秘手段進行操控，優質商家無法獲得應有的流量支持，“形成了惡性競爭中的‘囚徒困境’”；市場秩序遭到破壞后，中小商家受到的打擊更大，他們的被迫退出抬升了市場的壟斷程度，影響了行業的多樣性；引發“商家之間的‘惡性博弈’”，市場秩序進一步混亂，治理的難度進一步加大。

來自浙江大學中國農村發展研究院、對縣域產業帶有多年觀察和研究的徐旭初教授也表達了同樣的擔憂。除了過度低價對中小企業發展空間的擠壓和對消費文化的影響，他還特別強調了這種商業模式“出海”后，對“中國制造”商譽的破壞，以及對當地本土制造業的沖擊。

楊繼瑞教授強調，電商大生態是在電子商務活動中，由電商平臺、商家、消費者、物流企業、支付機構、監管部門等主體之間相互作用、相互依存、相互制約所形成的有機整體、以及多方主體博弈的電商“競合效應”和“木桶效應”。他呼吁，要綜合施策、多管齊下，通過嚴格實施《反不當競爭法》和《價格法》，打擊包括“過度低價競爭”在內的各種違法行為，建立健全監管機制加強對電商平臺的日常監管，由行業協會等組織實施“過度低價競爭”約談制度、警示制度、平臺退出制度等方式，規范當前某些電商平臺引領的“唯低價”、“強制低價”行為，推動電商行業實現更高質量發展。